在京城裏的趙柔嘉不知道在漠北的一角有這樣的廝殺，也不知道，她心心念念要等的人就這樣被抓住，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，她都沒有收到錦衣衛傳來的消息。

有時候，她甚至覺得，汪春秋傳來的消息是假的。

然而，消息是真的，過程卻不順利，以至於真的變得像假的。

……

趙柔嘉這幾天有些煩躁，因為趙柔心要回來了。

本來趙柔心早就應該回來的，過年前就到了五年之期，卻不知為何，她不願意回來，孟氏去接了幾次都沒有如願，所以趙柔嘉覺得，趙柔心很可能在謀劃一件她不知道的大事，而這件大事很有可能對她不利。

說起來，趙柔心這些年在莊子裏一直挺安分的，不管內裏如何，表面上從來沒惹過事兒。

五年間，趙楊從龍虎山回來，她與趙楊面對的是孟氏的算計。

因為趙楊回歸，孟氏的手伸的越發長了，對趙楊越發不死心，幸好趙楊領了他山先生關門弟子的名額去閬中讀書，沒給孟氏太多的可趁之機。

倒是大夫人與孟氏鬥智鬥勇，不亦樂乎，江氏也參與其中，時不時被算計和反算計。

不過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，他們鬥的還算是比較有分寸。

有趙老太太在，掀不起侯府的天。

然而，宅鬥真是個技術活，與孟氏一幹人等左右周旋，神經或多或少都繃得有點兒緊。

五年時間發生的事情其實很多，也並不是乏善可陳。

比如汪春秋抓了八王爺。

朝廷與南詔打了一仗。

南詔那位嫁給八王爺的公主與八王爺一起，被圈禁在宗人府，之後八王爺不知道患了什麽病，陸陸續續請了無數太醫，治了兩年多，在第三年的冬天不治身亡。

昌邑王八王爺司馬西元卒於昭明二十三年，其子女多數被抓回大慶，唯有其長子、三子、四子逃脫，不知所終。

為此昭明帝在背後大發雷霆，原本打算殺了八王爺的所子嗣，也不得不暫緩，改為圈禁。

反正殺不幹凈，何必落人口實？

昭明帝不是那沒有心胸城府的，他要殺八王爺是因為八王爺觸了他的逆鱗，當年在爭位的時候，老八給他足夠大的壓力，所以要八王爺死。

八王爺死了，按正常的觀念應該斬草除根，可是在不能斬草除根的條件下，放人一馬也未不可，圈禁了八王爺的子孫，不放他們出來，一直眼皮子底下圈禁到死，然後讓錦衣衛抓捕外面的漏網之魚，就地格殺。

然後他成功了，汪春秋帶著錦衣衛把八王爺外面的三個兒子一一找到，殺了個幹凈。

……

這些事情汪春秋出了大力，趙柔嘉有時候會從汪春秋那兒問了一鱗半爪的消息，加上她上輩子的經歷，倒是把事情還原的七七八八。

因為這些事情與她沒什麽關系，趙柔嘉投入的心思不大。

但是趙柔心不同，趙柔心與她息息相關。

這些年趙柔心與孟家走的極近，在孟世鑫的幫助下活的很是滋潤，也不知暗地裏做了多少事情，趙柔嘉提高了警惕，趙楊也死死地方，倒是沒出什麽岔子。

然而現在，她要回來了。

主動說要回來。

趙柔嘉的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，似乎有超出預料的事情即將發生，而她又猜不出是什麽。

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真差。

為了了解情況，趙柔嘉派了常興和魯華前去打探，傳回來趙柔心買了幾個丫鬟的消息，除此之外，沒什麽有用的消息，因此趙柔嘉想了想讓常興和魯華在想想辦法，把與趙柔心關系密切的孟家和五皇子的消息查一查。

如此一來，人手有些不夠。

……趙柔嘉這兩天因為這事兒心裏一直吊著，寫了一封信給汪春秋。

信剛剛送走，趙柔嘉壓下郁悶的心情，在後花園裏散步，漫無目的地來來回回，卻不想看到了一副更加心塞的畫面。

“我後天就要走了，你和桐兒要好好保重。”

聲音從假山裏透出來，低沈磁性的男音含含糊糊，十分好聽。

趙柔嘉如被雷劈了一般，豎起耳朵，望向假山，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。

“沐陽，你……你還好嗎？”五夫人顫聲問道。

“我很好。”

男人說完沈默了很久，終於道：“你也要好好的……把桐兒養大。”

五夫人睫毛煽動著，如同蝶翼一般，輕輕道：“你放心，就是拼了命，我也會把桐兒好好養大。但願……但願這一次，我能再給你生個孩子。”

秦沐陽身子一顫，終於動容：“芳菲！”

眼裏的光芒比天上的星辰還亮，璀璨的蓋過太陽。

半晌後，他站起來，穿上衣服，擡起腳，想要默默離開。

“沐陽。”

五夫人從背後抱住他，感情奮勇而出，聲音哀婉纏綿，如怨如慕，百轉千回，僅僅兩個字，就能感覺到她似海的深情。

秦沐陽感受到身後柔軟的觸覺，不用看也知道她必然是淚流滿面，不由狠狠地握緊雙拳：“芳菲，放開吧，再不放開他就要找來了，那樣對你不好，對桐兒也不好。”

五夫人身子一抖，眼淚流的更快了，櫻紅的唇瓣不住地蠕動，烏黑的大眼裏滿是不甘，卻不得不放開懷裏的人。

秦沐陽反過身，保住五夫人，下頜抵著她的額頭，不停地摩挲著，聲音如同天邊的雲，幹凈縹緲：“我們有了桐兒，是不幸也是大幸，我這樣的人，能有孩子，是老天開恩，只是苦了你。”

他的目光柔柔地望著五夫人，幾乎要把人融化。

五夫人的淚在眼眶裏打轉，哽咽著，然後跑掉所有的軟弱，狠狠地推開他：“你走吧，趕緊走，不要讓人看見！桐兒已經上了趙嘉的族譜，他就是趙雲平的兒子。趙家五房的孩子，只會是我們的，所以，為了我們的孩子，你一定要好好的。”

秦沐陽看著垂淚的美人，心裏沖過來抱著她，理智卻提醒他必須走了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：“那我走了，你要小心。”

秦沐陽硬著心腸走了，五夫人在他轉身離開之後，身子一軟，嗚嗚地靠著石壁哭了。

趙柔嘉在外頭看的傷感，心裏無比難受。

又是糾結，又是感嘆。

有的人以身陷囹圄為代價默默蟄伏，有人以尊嚴、自由放棄清白人生，都是個自的際遇和命運。

改不了，變不好，那麽傷痛，那麽無力。

然而事情的發展並沒有給她多少傷感的時間，一個人的出現，讓趙柔嘉心口提起，一下子扔掉傷感，變成擔憂、憤怒和惡心。

趙雲平。

假山對面的花園，一顆松樹的背後，趙雲平頎長的身子驚鴻一現，灼灼地盯著秦沐陽的後背，似要吃人一般。

即便隔了二三十米，趙柔嘉也能感覺到他滔天的怒氣和驚人的狠戾。

趙柔嘉不由後悔，她為何要腳欠地走到後花園這個假山，難不成是因為趙雲平回來了，她下意識地認為這裏會出事？

要不要料得這麽準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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